第一,慎言。
言为心声,定当慎言。具体则分为谨、戒、勿三个层面。
谨。《治嘉格言·称述得情》说:“凡述人言语,必照其前后次第一一顺说,断不可颠倒其字而失其意旨。尤不可揣摩其言添出话头,致错怪了人。”若要言语恰当,还要注意场合,随机应变,当说才能说,不当说则必不能说。陆陇其要求人们“密时谨言”:“花无百日红,人无千日好。虽当相知极密时,语极要谨慎。此亦利害关头,切须记着。逢人且说三分话,作事宜存一点心。古人云,妻前只说三分话。况他人耶?”还要注意言语对象,不能动辄开口,白白遭人鄙视,《治嘉格言·慎言无愧》说:“凡开口不定是借财,宜加谨。或托人谋事,或托人荐扬,或自为人举荐,谅人必不从者,切勿轻言。令人生厌,且致笑我不达事务。”
戒,也即严格遵守言说底线。《治嘉格言·戒谈闺阃》说:“今人刻薄,喜谈淫乱,造言生事,妄议人闺阃,供其戏笑。我一概勿听、勿信、勿传、勿述。”《治嘉格言·戒刺戒谑》也说:“语言切勿刺人骨髓,戏谑切勿中人心病。又不可攻发人之阴私。”“戒谈闺阃”不是因为厚道,而是因为“经目之事犹恐未真”,按照常理应当如此。“戒刺戒谑”,是因为言语太过刻薄,必当使人怀恨在心,若逞一时口快,最终必受伤害。还有“弗作风云”,他认为,“大凡富贵长者,出言定是持重。若立地风云变化,毫无情实,自谓谈笑有机锋,倜傥过人。吾谓削元气,非正人君子之道也”。那些喜欢插科打诨、谈笑风生,自以为风流倜傥者,不可不戒。
勿。戒是底线,但人不能总是踏着底线行事,所以还有一些其他规矩也当遵守,那就是“勿”。比如《治嘉格言》有“弗向人称能”“切勿离间人骨肉”“切勿听人谗谮”等篇。陆陇其认为,“凡父子、叔侄、兄弟、夫妻、姑媳、妯娌间,或以小事有言语偶乖处。然风雷无竟日之怒,亦即刻自消矣”,因此,“断不可乘隙离间,搬是搬非,添说挑拨,使人家骨肉参商”。对于那些离间之话,如“人欲间离骨肉,间离朋友,使无端谗谮,借景挑拨,默使人亲者疏,是者非”,也不可去听去信,“我一概勿听勿信,所以全骨肉、敦友谊者多矣”。家人之间,如有口舌之争,“说过便消,断不可效彼长舌,反复再道,又动人气”;道听途说之言,“莫述人浪说”,更不可“向妻孥前称述”,听过即当搁置,免得麻烦。
第二,节欲。
陆陇其生于江南水乡小镇泖口,一生清苦,清廉自守,安贫乐道。具体而言,其节欲思想包括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。
第一,物质层面。物质匮乏的时代,贪吃贪喝是人生大忌;即使是在繁荣昌盛时节,也不可奢侈浪费。《治嘉格言·勿贪吃着》指出:“人孰不欲着衣吃饭?品行皎皎,贫不求人,即盐齑、酸汤淘饭,尽自适矣;破衣蒙戎蔽体,亦愿足矣。人亦不得笑我,我何尝乞于人?若贪吃贪着,穷作富态,美其食,丽其衣,终将不继,被人议我丰啬不均。不如守我寒素,蔬食布衣为可常也。”平常人家不但要“勿贪吃着”,还当在冬天“积足一年饭米、一年柴草,并多积砻糠者”,如此才能做到“足食宽怀”。此谓“节俭免求人”。还有“切勿赊取店帐”“衣饰弗宜当”等条目,都指出了物质之节欲。
第二,精神层面。《治嘉格言·三好三必》强调:“男子好闲者必贫;女子好吃者必淫;男女好乐者必殃。”游乐之欲太过,必然导致不幸。如能做到节俭而免于求人,也能够使精神平衡,如《治嘉格言·节俭免求人》说:“要知求人时未必有济。纵或勉强应承,究竟终不如愿。当面背后不知无数言语,气色淡薄,情状、面相难当。何如有时常思此光景且节俭,莫待无时亲遭此苦楚,自怨自艾也。”《治嘉格言·安贫志学》说:“衣,身之文也。若服之不衷,又身之灾也。食,民之天也。若饮食之人,则人贱之矣。故衣敝缊袍而不耻,蔬食饮水而乐在。鹑衣百结,箪食瓢饮,古圣贤每每如此,吾何独不然?乃欲着好衣、吃好饭耶?孔子曰:‘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。’所当终身诵之。”安贫志学,人品、学问才能日有长进,进而达到圣贤境界;即使做个平常人,也能心安理得,所谓“只消清茶淡饭,便可益寿延年”。
节制还与知人、知己有关。老子说:“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”可惜世上智者多、明者少,知人者多、知己者少。《治嘉格言·自反不尤》:“人惟单见人有不是处,故不见自己有不是处。人若知自己有不是处,遂不见人有不是处。”人往往明于识人,而暗于察己,缺乏自知之明;人一旦知己之不足,就能宽恕他人之不足,做到知人、知己而拥有节制美德。